天狼星ζ星系边缘，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改装侦察舰悄然滑出超空间。舰体上布满了吸收雷达波的暗色涂层，引擎喷口经过特殊处理几乎不产生热量特征。在舰桥中央，曾宪森·林站在全息星图前，皮肤下的蓝色神经增强剂在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。

"前哨站就在那颗卫星背面。"黎澍桓指着星图上的一颗灰色天体，"根据二十年前的记录，那里应该已经被废弃了。但..."

"但能量读数显示活跃的生命信号。"六号的光影从曾宪森的神经接口投射出来，比平时更加凝实，"而且与18604号行星上的信号特征匹配度达到89.3%。"

林雨晴从战术台抬起头："扫描还显示卫星轨道上有三艘舰船残骸。其中一艘的识别码...属于联邦军事科研部，编号MS-147，正是当年载着你父亲前往18604号行星的那艘。"

曾宪森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收紧，金属框架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"减速接近，静默模式。准备登陆艇。"

"我们应该先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。"林雨晴担忧地看着曾宪森——三天来，他几乎没有休息，一直在疯狂训练适应"收割者"系统。他眼白上的血丝已经连成一片，皮肤下的蓝色脉络越来越明显。"根据六号的计算，你的神经系统已经承受了超过—"

"准备登陆艇。"曾宪森重复道，声音如同两块金属摩擦，"黎博士留守飞船，负责通讯和撤离。林雨晴，你和我一起下去。"

黎澍桓不安地推了推眼镜："舰长，我必须提醒你，'收割者'系统的稳定时间还剩不到48小时。如果超过极限—"

"那就别浪费时间了。"曾宪森转身走向武器架，开始装备自己。他的动作精准得可怕，仿佛一台被编程的机器——脉冲步枪、等离子匕首、神经毒气弹...每件武器都被安置在最佳战术位置。

林雨晴和黎澍桓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，但都没再说什么。过去三天，他们目睹了曾宪森的变化——他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少，对疼痛的反应几乎消失，有时会长时间盯着虚空，仿佛在聆听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。

登陆艇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卫星表面。前哨站的外观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蜘蛛，中央是主建筑，八条通道呈放射状延伸。但如今，那些金属结构上爬满了熟悉的暗红色生物质，如同血管般脉动。

"生命扫描显示内部有大量活动信号。"林雨晴检查着手持扫描仪，"等等...这个读数很奇怪。不是纯粹的虫族，也不是人类。像是...两者的混合体。"

曾宪森没有回答。他站在气闸门前，右手按在门锁上。"收割者"系统的增强肌肉纤维瞬间绷紧，直接将机械锁扯碎。警报还没来得及响起，就被他一枪打爆控制面板。

"跟紧我。"他低声说，声音里带着金属质感。

前哨站内部比想象的更加骇人。走廊墙壁已经完全被生物质覆盖，形成了一种类似肌肉组织的纹理。天花板上悬挂着半透明的囊泡，每个里面都有一个处于不同变形阶段的人形生物——有些还保留着大部分人类特征，有些已经长出虫族的外骨骼和触须。

"上帝啊..."林雨晴强忍着恶心，"他们在把人类改造成混种..."

曾宪森面无表情地前进，每一步都精准而致命。遇到的任何活动目标——无论是完全变异的怪物还是半人半虫的混种——都在他精准的射击下化为焦炭。他的战斗方式与从前截然不同，不再有谨慎的战术移动，而是近乎鲁莽的直接突击，完全依靠"收割者"系统赋予的超人反应速度和力量。

"左转。"六号突然指示，"检测到强烈的人类脑电波信号。可能是...囚犯。"

他们破开一道被生物质部分覆盖的密封门，里面的景象让即使冷静如曾宪森也短暂地停滞——数十个培养舱排列在房间中央，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昏迷的人类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这些人的面部特征惊人地相似，都带着些许曾宪森的影子。

"克隆体..."林雨晴震惊地低语，"他们克隆了你父亲？"

曾宪森走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。舱内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，胸口有一个与曾宪森现在相同的神经接口痕迹。标签上写着"X-9代，基因稳定性87%"。

"不完全是克隆。"六号分析道，"更像是基因重组体。他们保留了曾老将军的特定基因序列，尤其是神经系统的部分，然后与其他DNA混合..."

"为了什么？"林雨晴问。

曾宪森突然举枪射爆了房间角落的一个监控摄像头："为了制造能够控制虫族的混血种。我父亲发现了这一点，所以他们杀了他。"

就在这时，整个前哨站突然剧烈震动。警报声刺耳地响起，红色的应急灯开始闪烁。

"被发现了！"林雨晴紧张地看向出口，"我们得—"

她的话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打断。对面的墙壁突然爆裂开来，一个庞然大物破墙而入——那是一个三米高的混种怪物，上半身还保留着些许人类特征，下半身则完全虫族化，六条尖锐的附肢支撑着庞大的身躯。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——没有五官，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，和额头上一个血红色的、类似人眼的器官。

"精神波攻击！"六号紧急警告，"启动神经屏蔽！"

太迟了。怪物眼中的红光骤然增强，一股无形的力量如重锤般击中两人的大脑。林雨晴痛苦地跪倒在地，鼻血直流。曾宪森的身体晃了晃，但"收割者"系统立即做出反应，蓝色的神经增强剂在他血管中疯狂流动，形成一道保护屏障。

"跑！"他对林雨晴吼道，同时举起脉冲步枪全自动扫射。

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只留下浅浅的焦痕。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，一条附肢如长矛般刺向曾宪森。曾宪森以不可能的速度闪避，反手抽出等离子匕首，一刀斩断了那条附肢。

黑色的血液喷溅在地面上，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。怪物似乎被激怒了，口器中喷出一团粘稠的绿色液体。曾宪森推开林雨晴，自己却被液体溅到右臂。防护服瞬间被腐蚀，下面的皮肤开始起泡溃烂。

但他感觉不到疼痛。"收割者"系统已经切断了受伤区域的神经信号。他冷静地撕掉被腐蚀的防护服碎片，继续射击。

"舰长！它的弱点是眼睛！"林雨晴挣扎着爬起来，从侧面开火吸引怪物注意。

曾宪森抓住机会，一个箭步冲上前，等离子匕首直刺怪物额头的红眼。刀刃刺入的瞬间，一股强大的精神波爆发开来，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墙上。

怪物发出濒死的嚎叫，胡乱挥舞着附肢，将培养舱一个个打碎。林雨晴拼命躲避飞溅的玻璃和培养液，同时向曾宪森倒地的位置跑去。

"舰长！"

曾宪森艰难地爬起来，右臂无力地垂着，显然已经骨折。但他的表情依然冷静得可怕。"收割者"系统正在超负荷运转，蓝色的脉络已经蔓延到他脸上，眼睛完全变成了不自然的亮蓝色。

"还有更多。"他嘶哑地说，指向被怪物撞开的墙洞。走廊上，更多的脚步声正在接近。

林雨晴绝望地看了看扫描仪："至少二十个信号！我们不可能—"

曾宪森突然抓住她的肩膀："带数据走。这里的主计算机，一定有'血脉'项目的全部资料。"

"那你呢？"

"我拖住它们。"曾宪森从腰间取下最后一个神经毒气弹，"去找小昊的线索。这是命令。"

林雨晴想反对，但曾宪森已经启动了"收割者"系统的最终协议。他全身的蓝色脉络突然变得刺眼明亮，肌肉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。当他再次抬起头时，眼中已经没有任何人性残留，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。

"走！"这个字仿佛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理智。

林雨晴含泪转身冲向主控室方向。身后，曾宪森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战吼，独自冲向涌来的怪物群。

主控室的密封门被林雨晴用爆破电荷炸开。里面的场景让她倒吸一口冷气——一个穿着破烂科研制服的白发老人被数十条生物质"电缆"连接在中央计算机上，那些电缆直接插入他的脊椎和头骨。听到动静，老人缓缓抬起头，露出一张与林雨晴有七分相似的脸。

"父亲...？"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老人的嘴唇颤抖着，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："雨晴...终于...来了...销毁...核心..."

林雨晴强忍泪水，迅速操作控制台："父亲，什么是'血脉'项目？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？"

"控制...虫族...通过...基因..."老人的话断断续续，那些生物质电缆随着他的话语蠕动，"曾...发现了...危险...他们...杀了他...但秘密...在X档案..."

突然，整个前哨站再次剧烈震动。警报声变成了一种高频尖啸，墙壁上的生物质开始疯狂蠕动。

"他...启动了自毁...快走..."老人艰难地说，"核心...在地下...带走...数据..."

林雨晴插入数据芯片，开始下载。屏幕上闪过无数文件，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："X-1实验体：曾宪森·林，特殊基因标记追踪报告"。

她还没来得及细看，一声巨响从走廊传来。曾宪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浑身是血和黑色的虫族体液，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，但依然紧握着已经过热的脉冲步枪。他身后是一条由怪物尸体铺就的血路。

"拿到了吗？"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机械化。

林雨晴拔出数据芯片："拿到了！但我们得—"

曾宪森突然扑向她，将她推开。一条从天花板垂下的触须刺穿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。他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用身体撞向控制台，将连接林博士的生物质电缆扯断。

老人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，用最后的力气指向地面："下面...核心...小昊..."

又一波震动袭来，这次更加猛烈。天花板开始坍塌。

"走！"曾宪森抓起林雨晴，冲向出口。他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不协调，"收割者"系统显然已经超过安全时限。

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崩塌的走廊，身后是越来越多的怪物和塌陷的结构。当终于看到登陆艇时，曾宪森的步伐突然踉跄了一下，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倒。

"舰长！"林雨晴拼命拖着他前进，但离登陆艇还有几十米距离。怪物们的嚎叫越来越近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艘熟悉的银色战舰突然冲破卫星稀薄的大气层，俯冲而下。星辰号的炮火精准地清扫了追赶的怪物，同时一艘救援艇如离弦之箭射向他们。

"抓紧了！"王昶紋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，"三秒后接应！"

救援艇几乎是擦着地面掠过，舱门大开。林雨晴用尽全力将昏迷的曾宪森推上去，然后自己也被王昶紋拉进舱内。下一秒，前哨站在他们身后轰然爆炸，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整个卫星表面。

"抓紧！我们要紧急跳跃！"王昶紋大喊，同时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到曾宪森颈部，"他的神经系统正在崩溃！"

林雨晴紧紧抱住曾宪森抽搐的身体，看着他皮肤下的蓝色脉络逐渐变成不祥的紫黑色。"坚持住..."她低声祈祷，不知道是对曾宪森说，还是对小昊，或是那个只重逢了几秒钟的父亲。

星辰号在爆炸冲击波追上之前成功跃入超空间，留下一颗正在崩解的卫星，和深藏其中的、尚未揭晓的秘密。